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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中大學之後,街上的腳踏車越來越少,取而代之的是呼嘯而過的機車,就像小鬼現在也用機車幫他老爹載麵粉,但偶爾看到騎著腳踏車的郵差,賣ㄅㄚ ㄅㄨ賣豆花的老伯、以及沿路磨刀修紗窗的中年男子,就覺得異常親切,小孩和狗常常追著他們跑,追著腳踏車就能想像御風而行的快感,追上腳踏車就有冰淇淋可以吃,若是追著機車跑,那個畫面怎麼也美不起來,除非是郭富城甩著帥氣的中分頭。

剛進交大唸書時,以為大學校園會大到需要腳踏車來代步,或者會有如瓊瑤電影般男女主角騎車悠游校園的浪漫,這在不久後發現校地前胸貼後背、男女人數13比1而幻滅,但幻滅卻是重生的開始,生命會找尋他自己的出路,腳踏車也會找到他的主人。

一個莫名其妙的衝動,一台莫名其妙的腳踏車,像流星一樣,來的快,去的也快。

某一個沒回家的假日,和室友們到新竹市閒逛,逛到某國小旁很多賣二手腳踏車的街道,奇怪的,回程一人一輛騎回交大,而且是那種當時很流行手把彎彎有如羚羊角的跑車,就這樣,又一台腳踏車闖進我的生活,剛開始上課時,還會騎著他到處跑,但不知為什麼,卻懷念起和同學們一起從宿舍採著拖鞋晃蕩晃蕩去上課的悠閒,也寧願和大家一起花個30分鐘從交清小道(或青椒小徑,如果你喜歡)踏著採死青蛙的步伐去清華對面吃宵夜,然後高談闊論意氣風發的走回來,邊吃鹽酥雞邊罵愛當人的老師機。

而那台腳踏車,靜靜的佇立月光下,埋著頭沉入凜冽的新竹風。

就像悲劇的英雄,會選擇最戲劇的方式結束悲壯的一生。雖然已不再使用腳踏車上下課,可是因為社團活動的關係,身兼數職的我,往往需要分發活動傳單,開會通知,傳遞資料等等,而前往各宿舍最快的方式就是靠著這台腳踏車(如果你還懷疑,那時候沒有依媚兒這種玩意),就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,跨著腳踏車疾馳校園,傳遞密函卻想著蜜汁雞排的我,居然一手拿文件,另一手卻不自覺的擦口水,兩手放空的剎那,只覺得身體騰空飛躍,反射性的蜷起身子有如體操選手般的翻滾,當然翻滾在空中和翻滾在地面上是不同的,這可是交大校園犁田的創始,當下不及細想,忍著疼痛盼顧左右,四下無人卻又鬼影幢幢,那輛腳踏車龍頭反折、車輪歪斜的躺著,後輪緩緩轉動,悽美又不失英雄氣概。

本以為擁有這輛腳踏車的時間有夠短暫的,卻不知還有更短的,短若浮光掠影,至今想不起來長什麼樣。

大學畢業考上陸軍裝甲預官,受訓兩個月後變成海軍陸戰隊,這真是詭異到不行。因為是水鴨子兵團(或者是鐵棺材),下連隊時被送到左營軍區最裡面的海灣,剛進去就在想出來的路,因為放假要跑快點,整個營有兩個出入口,一個正門出來沿著軍區道路走到左營要將近一小時,一個後門出去沿著海堤往蛤子寮要走三十分鐘,然後搭車去左營也要二十分鐘。下放當天是星期六,隔日星期天馬上放假,因為還沒分配連隊,一早出來,思鄉心切,歸心似箭,從高雄直奔桃園,話雖如此,心裏已然盤算收假回營之前進法,花了四小時回桃園,又花了四小時回高雄左營(如果你還懷疑,那時候沒有高鐵這種東西),然後在左營街上買了台二手腳踏車,就直闖左營軍區的大門,憑著當初坐軍卡的記憶,汗水交織著淚水,在軍區內頂著鹹鹹的海風前行。

進營區時倒嚇了衛兵一跳,因為只有團部長官視察時會騎腳踏車直闖大門,加上剛下部隊衛兵不認識,差點引起全營戒備。

第二天分到連隊,屁股都沒坐熱就上鐵棺材,全連開拔屏東基地,一待三個月,回來後,景物依舊,腳踏車全非。

凡走過的,必留下痕跡,形單影隻,晴空夜騎,不勝唏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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